文火慢熬

一生之解 - 小时姑娘

《之子于归》

我一点也不快乐

不管是作为太子妃还是皇后

不管我的夫君爱不爱我

我都不快乐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 

    我入宫那年,府里的杏花开的正好,我还正盘算着,等结了杏子和绪娘一起去摘它个盆满筐满,可是一道圣旨,打乱了我的计划,皇帝赐婚,我入东宫,做他的第三个儿子,当今太子的太子妃。

        出嫁前,母亲牵着我的手,哭了好久,她一哭,我也跟着的哭,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,我难过的事只是无法常常见到父母双亲,再无其他,而母亲似乎有着比我更大的悲伤。 
 
 
 

      “宫里不比家里,你一定要恭谨守礼,收起顽皮的性子,不要闯祸。”母亲苦口婆心的说道,我自然是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,行差踏错丢的可是性命,我替母亲擦着眼泪,呜咽的答应着。


 

      “皎儿,你在宫里不必畏首畏尾,拿出太子妃的气度,你的背后可是整个越家。”父亲与母亲不同,无论什么事情总是一派从容淡定的模样。


 

      “女儿明白。”我的父亲是英武军的统帅,皇帝亲封的英国公,征战沙场的大英雄。在我还未被赐婚时,我曾想过未来夫婿的模样,他必要像我父亲一样英武,我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样子,如果他瘦弱不堪我也只能认命了,皇命不可违啊。


 

      大婚那日,我什么都没吃,一直挨到了晚上。


 

     烛火摇曳,外面热闹的很,我有些害怕,太子如果喝醉胡闹起来,我如此娇小怎么招架的住呢?


 

    门突然开了,一个人踉跄地走过来,我拿着扇子的手紧紧攥住扇柄,紧张的快要不能呼吸。他将扇子拿下来,笑着看向我,“你不记得我?”


 

    我疑惑的看向他,“难道我与太子殿下曾经见过?”


 

    “大概是梦里吧,很美好的一场梦。”

      我觉得太子这个人太奇怪了,说的话莫名其妙。但是他挺高的,大抵是满足我对于夫婿的一半幻想了吧,但另一半他却是永远都不能的。 
 
 
 

     成为太子妃的日子和我往日里过的并无太多不同,除了伺候的宫人多了些,还有些事务摞到了我的手里,但好在未出阁前我也不是不学无术的,也曾帮着母亲料理过家务,所以处理起来也算得心应手。


 

    可突然有一日皇后突然召见我,我平日里大多待在东宫,并不太爱走动,皇后似乎喜欢清静,也免了我每日的请安。


 

    皇后坐在殿中央,一身正红的衣裳,碧翠玉簪挽起乌黑的长发,肤白胜雪,却显的有些苍凉,再欢喜的颜色也凑不出一丝生气。


 

    “母后万安。


 

    “你在东宫可住的习惯?”


 

     “儿臣一切都很习惯,多谢母后挂念。”


 

     皇后还说了一些宽慰我的话,我听这意思好像是要给太子选几个侧妃。我才刚嫁进来半月,太子就又要娶别家姑娘,但我心里是不在意的,大概是还未将他当做我的夫君,毕竟我们连房都还没圆过。


 

     “儿臣明白,东宫里多几个姐妹,大家在一处也热闹些,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,好让妹妹们过来了有个舒适的住处。”


 

    皇后被我的话惊呆了,她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大度,毕竟我才十五岁,最是胡闹耍小女儿性子的年纪。


 

    “你能这样想,本宫很欣慰。”皇后以为我是装的,又说了几句:“你是太子妃,做事要庄重守礼,任性吃醋是上不得台面的。


 

     “儿臣明白。”

      当这个太子妃可真是太累了,要时刻端这个端庄模样,看到喜欢的物件不能大呼欢喜,遇到难过的事情也不能失态恸哭,这也不能,那也不能,这是要活活的把我憋死。 
 
 
 

    太子果然纳了一个侧妃,她叫韩珍儿,是个珍珠般的人儿,太子一定很喜欢。可韩珍儿入东宫那晚,太子却跑到了我这里,我正和绪娘编着草蟋蟀,他突然闯进来,我匆忙站起来礼都没来得及行他便抱住我,“我不负你,我绝不负你。” 


 

   他不负我....我才不信。


 

   他抱着我抱了好久,绪娘叫宫人们都退下,她有关上门出去了。整个呈露殿只有我和他,我见他丝毫没有松开我的意思,便张口道:“今日....是韩珍儿入宫的日子...太子殿下不去瞧瞧她吗?”


 

   我察觉到太子听到我的话身子突然一僵,“你...希望我去看她?”我听得出他话尾带着一丝惊异和不满,但他却期待的看着我,我要如何回答才能取悦太子呢?他是希望我大度一点,还是...吃醋?他抛下韩珍儿跑到我这里来大概是希望我吃醋吧。


 

    我将手落在他的腰间,将脸深深的埋到他的颈窝,轻声道:“我不希望,我希望你在这里陪着我,我还希望你只有我一个太子妃,没有什么韩珍儿,更没有其他侧妃。”


 

    我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,转而把我抱的更紧了。


 

   他听到我这样说应该很欢喜,他欢喜了...我也就欢喜了……

       正当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,他突然轻轻咬了咬我的耳垂,我一阵战栗,猛然推开他,难以置信的看着他。 
 



 

    他突然将我打横抱起,朝寝殿走去。他很温柔,仿若我是一件易碎的瓷器珍品,可我很难过,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,他吻过我的脸颊,轻声问:“疼吗?”

     我摇了摇头,逼着自己忍住眼泪可还是无济于事。他一点一点亲吻过我的泪痕,动作轻柔的很,也笨拙的很。 
 
 
 
    自那之后我难过了好久,总是没来由的掉眼泪。太子对我更上心了,总是送来一些小玩意,有时候写些俏皮话。 
 
 
 
 
 

    可我一点也不开心,我想回家。


 

    韩珍儿对太子很是在意,太子对她也还算宠爱。她总是想方设法的出现在太子面前,有时候太子来呈露殿,好巧不巧的韩珍儿也来看我,又或者我们在花园里散步,她偏偏在那里跳舞。

      绪娘总是跟我说,要小心韩珍儿,她很有心机。可我从未放在心上,她那样卑微的祈求爱怜的模样,实在可怜。 
 
 
 
 
 

    有时候我会问自己,我爱太子吗,我爱我的夫君吗?可爱是什么呢?我从未体验过。我十五岁就嫁给他,如今已有一年岁月了,可爱的滋味我似乎从未尝过。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明明才十六岁,可神态却像个二十出头的妇人,太子会不喜欢吧。

     九月初六,庆安节。皇宫举行宴会,太子与太子妃自然是要出席的。他牵着我的手,穿过明德门,走过宫巷,一直到“海晏河清”,宴会举办的地方。 
 
 
 
 
 

   “太子和太子妃当真是琴瑟和鸣啊。”慧贵妃笑着说。


 

    我含羞低下了头,太子温柔的看向我,牵着我的手攥的更紧了。他是爱我的吗?如果他不爱我,是不会这样对我的吧,他不爱韩珍儿,所以对她的总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,从不在意她的感受。


 

      有一次,我侧卧在床头看着他,指腹划过他高挺的鼻梁,他睁开眼睛看向我,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真好看,这是从来未有过的感觉,像是一股暖流冲进心里。他将我拥入怀中,又沉沉的睡去。他的怀抱可真让人心安。


 

     嫁给他的第三年,杏花又开了,而我不再是太子妃。


 

   “皇后娘娘....”绪娘小心翼翼的开口。


 

    我明白,皇帝新纳了一位妃子,胡雪岩,她的父亲是殿上参政知事,保皇派。皇帝自登基以来,一路凶险,太后似乎对自己的儿子很不满意,想要另立新君,他的日子过得很艰难。


 

    “珠翠殿都收拾妥当了吗?”

      “娘娘....一切都妥当了。” 
 
 
 
 
 

     珠翠殿是离皇帝最近的宫殿,把她安置在那里,胡家该宽心些了吧。

       我从未想过做他的妻子这样累,太子妃时,虽事务繁多,但多是些琐碎家事。但皇后要做的事情,绝非后宫家事这样简单,我尚且如此疲累,他又该如何? 
 
 
 
      胡雪岩很是伶俐,每日按时请安不说,就算是平常也时时来看我,有时还会用当季的花儿果儿做些小香包来,好闻的很。 
 
 
 
     宫里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都出生了,我瞧的可爱的很,可我始终没有自己的孩子。胡雪岩不多久也有了孕事,便安心的在珠翠殿养胎,不常来看我了。 
 
 
 
 
 

     我呆在灵仪殿里,觉得孤独寂寥的很。夜里,我睡的迷迷糊糊的,突然感觉有人坐在我床头,他握着我的手,小声说着一些话,可我实在抽不出力气去听他说些什么,我太累了。

      早上起床,发现桌子上放着几只草编的小蟋蟀,我问绪娘是不是她编的,她点点头,说是好久没这样玩过了。我想了想,确实已经好久了,我还记得那次他莽莽撞撞的闯进来抱住我,我的手上正拿着一只还未编好的草蟋蟀。我让绪娘去拿来些干草,可还未等她回来我便一阵眩晕,昏死过去。 
 
 
 
 
 

    等我再睁开眼时,绪娘兴奋的告诉我,我有孩子了。我愣了好久,半晌摸了摸小腹,我....终于有孩子了......


 

   皇帝也高兴得很,只要已结束政务就来看我。胡雪岩也要生了,他不去看看她吗?可我不想让他去,我不想当皇后了,我只想做他的妻子,一个不大度的,会争风吃醋的小妇人。


 

    他把我搂在怀中,我们坐在檐下,看燕子衔来新泥,看蜻蜓点过水面。我想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下去,该有多好啊,可宫人突然急匆匆来报,说是胡雪岩腹痛不止,要皇帝去看看。


 

   我想着她腹痛不止不该是先找稳婆吗?皇帝看她一眼她难道就能生了吗?


 

   “找稳婆了吗?”


 

    那宫人支支吾吾的,就只说让皇上赶紧过去瞧瞧。


 

    我心下了然,胡雪岩在争恩宠呢。


 

   “皇上去看看吧,我有些累了,怕是不能陪着陛下赏景,胡妹妹似乎比臣妾更有趣,皇上还是去瞧瞧吧。”我的话酸味十足,我从未这样说过,皇上听的一惊,笑着摇了摇头,“朕回去看看,晚上再回来看你。”


 

    这后宫的日子,可真是无聊。韩珍儿没能走到今日,或许是她的福气,她死在了生产那天,胎死腹中。


 

   朝堂渐渐清明,太后也不再干政,搬去了鹊踏山的寒光寺清修。


 

     我们越家,依旧是战场上的传奇,所向披靡。日子渐渐变好,我的孩子也即将来到人世。


 

    可我没能看到孩子的模样,我也死在了生产那天,和韩珍儿一样。


 

    灵仪殿内外哭声一片,他不顾阻拦冲进内殿,紧紧将苍白的我抱在怀里,就像韩珍儿入宫那天,像是怕我溜走一般,可我那还有什么力气啊,我连睁开眼睛瞧瞧他都那样艰难。我突然想起大婚那日,他对我说,“你可曾记得我?”我想向他问个明白。


 

   “你...你之前...见过我?”

     他哭了,因为我要死了。 
 
 
 
 
 

   “我在母后的花园里....瞧见过你踢毽子...你毽子怎么踢的那样好?等你好了,教教我吧……”


 

    我想抬手给他擦擦泪,九五至尊怎么能哭呢,可我实在没有力气,“我才不要教给你.....教会徒弟...饿死....师父....”


 

    细想起我们这五年时光,少有温存。我一点都不快乐,爱也是单薄无力,我有时候并不确定他是否真的爱我,他是太子,是帝王,儿女情长于他来说不过是他坐拥江山的锦上添花。

      我想我的夫君,能毫无保留的爱我,我也可以毫无保留的去爱他。 
 
 
 
    我渐渐睁不开眼睛,他们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模糊,我变成了一只飞鸟,飞出了囚笼,飞到更广阔的天空,我看到了韩珍儿,她在绣着肚兜,是给她身旁的小娃娃的吧,我飞过她的身旁,她冲我笑了笑,低头继续缝着。我又飞回了国公府,母亲和父亲不知因为什么吵起嘴了,父亲抚着母亲的肩膀,柔声细语的安慰着。我小时常常见到这样的场景,也希望能与夫君有这样的闺中情趣,我继续飞着,前面越来越亮,我朝光亮处飞去。 
 



 

“母亲啊...女儿一直...都恭谨守礼...从未...从未有丝毫逾矩......”我用最后的力气说出这句话,浑身突然轻松了许多,死亡对于我来说像是一种解脱。
 
     “皇后,殡天!”

评论(5)

热度(10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音乐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